孙兀Paipai_

我的博客苍老没趣又喜怒无常,还经常念叨日常。你不会想要关注的。

非同人练手小片段#老年慢热回忆杀#

               ※梗取自德莱姆《第一口啤酒》。
               ※伪细微派。

“这不公平!”年轻人挽袖叉腰前倾瘦板身段,活像只好斗的公鸡。

巧月小暑,正是凤仙的天下。收旧货的吆喝夹混“西瓜,西瓜,好甜好甜的西瓜”跃过庭院爬满青藤的矮篱。篱脚三步开外是一小亩薄荷枝,那儿横着一瘪瘪的灰色大书包,里边不知藏了多少给折磨得精疲力竭无从聒噪的蝉。他想象少年人风风火火翻过篱笆重重搁下书包啪嗒啪嗒穿过薄荷田,糟蹋不少七月早开的薄荷花。

“喂到底有在听吗!....你知道的,我几乎就要背出来了——只差一点点不痛不痒的小误差——喂!”

重要的是这个“几乎”和这种条件式表达方式。这立即就像是一种狂妄。他暂时把心思从手中九十年代末新世纪初的老相册中挪开,也不再着恼自己可怜的薄荷。跟前人气喘吁吁不耐绞着眉头脸蛋略微扭曲,大颗大颗汗弯弯绕绕淌进脏兮兮看不出本色的领口和印着时下潮流组织标志的兜帽,像极了某低俗街头喜剧片的男主角。他立即为这个不当的比喻感到抱歉。年轻人正不幸处于一辈子分泌最旺盛的时期:左眼有些囊肿,额头上稀稀拉拉躺小片痘疙瘩,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幸免于被抠挠破。年轻人离他那样近,近到他几乎可以看清对方鼻子上的雀斑、下巴上的细细绒毛。

又是几乎,他想。

有时,人们这样说:“我曾经几乎可以....”这是那些成年人说出的悲伤的话,他们在潘多拉盒子上只是稳稳地保留下了怀旧。但是,有些天,你却可以在充满各种可能的不确定时刻,在有正当理由犹豫的脆弱时刻,在不需要提前予以确定的情况下,就能获得明确的结果。有些天,你几乎可以。

他咂咂嘴,回味细微派大师德莱姆的智慧。年少者毛手毛脚,十寒一暴,快节奏。他比对自己,只觉是桑榆暮景。他感到喉咙有点儿干,手指轻扣手边相册。相片上穿着同款T恤的十来个青年人蹲沙滩椅前肃穆地对镜头比剪刀手,样式简单的恤衫上印着络绎家经典的家徽。他推了推眼镜架,想将当初过家家似的随潮一手建立的家族和小团体往日荣辉看清楚些。薄荷田书包里的蝉有气无力地闷闷嚷嚷了声。他认真瞅,仔细瞅,恨不得把鼻梁戳进照片和过去的人物眼对眼。习惯性摸摸耳垂,原本暗沉下去的日子——焚膏继晷的学生时代,目无余子西装革履法场得意的时候,某种力量使古旧物重归鲜活。他觉得自己幻听了。他听见比利.乔尔的《An Lunoceent Man》。年轻的自己孔席墨突,赶航班忙不迭满世界跑。生活也就那样。年假约狐朋狗友兄弟崽子浪,到哪哪夹在旅途、劳顿、机票眼儿里。747波音客机呆而笨重,庞大的机体穿过厚厚的雨云,自鸣得意的乐手疯狂演奏重金属,德国的抑郁画叫人痴迷。机身完全停稳后,旅客解开安全带,从行李架中取出皮包和上衣等物。机场竖着巨大的BMW荧光广告牌,免税商店灯火通明。心绪澎湃一夜后直奔海滩,家里崽儿们就掐了烟屁股大力拍他肩骂了句生殖器,笑说去你大爷你他妈再放兄弟鸽子横着回去。他乐呵。“来晚了?”“晚了。”“想我?”“谁想你个不要脸的。”“不服撕啊。”“哈。”

哈。年迈的他摇摇头也低低地笑了。他又想起德莱姆干净通透言近旨远的文字,想起他和他年轻的兄弟的海滩假日。那个时候,他不比面前少年大很多。那是个充满幻想的年代,他希望自己把这样小小的幻想保留下来。还原海浪潮腻腻的嗅味,想象——在眼皮的背面,你在热浪之中盘曲,伴随轻微的声响,只想着有什么微小的东西在浮动。这就像从前在显微镜下于上下睫毛之间看到的世界一样,那个世界向着既宽阔又极小的无限移动,并且消失在相反的屏幕之中。不一会儿,你将睁开眼睛。大海是那样突然地变成了绿色的。但是,你却不急于放弃灰色。

“嗨?嗨老家伙!”他不可控地被现实拉扯回来,颇感不悦。他缓慢地乜斜眼,抬了抬眼帘悠悠盯向后辈。而对方嘀嘀咕咕显满腹牢骚愤懑。

“我简直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小孩!”

他不生气。事实上,这个不幸若是指旺盛的分泌,对方倒是罕有地说到了点子上。

“放我去吧老师!体谅体谅一个心潮澎湃的急切学生!”吐舌头,“真让人费解,您年轻的时候难道都在背大部头的教科书吗?”

他皱皱鼻翼,希望还能闻到老海滩咸咸的潮潮的腻腻的味儿。他失神地望着门柱上泛黄的专通下水道小广告。收废品的吱呀吱呀骑上埋汰老爷自行车咚咚锵锵咚咚锵敲那破奶锅。他总算梗起脖子,牵动笑纹,流露自以为最软和的神情。

“孩子,那个时候,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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