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兀Paipai_

原题如下：“你对对方的称呼/对方对你的称呼？对方的优点/缺点？第一次觉得对方可能是爱你的？告白的情景？对方主动给你的第一个吻？在一起后做过最疯狂的事？上一次对方对你生气的原因？对方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希望的婚礼场景？如果对方先于你离世？”

扩写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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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多么的蓝地多么的绿阳光多么的明媚，仕兰高中校庆•风云校友采访活动正式开始了！”身着天蓝色校服的中学男生朝话筒微笑，“我是学生广播站叁笆同学，很荣幸能与大家共度这美好时光。”

    楚子航拉低墨镜，再次不着声色地检查黑色美瞳是否戴齐整。寒冬腊月，连雪都纷纷而南下，天自然不蓝地自然也不绿阳光更加的不明媚，但这并不影响仕兰传统的开场白，这曾令高中时期的楚子航十分费解，有的时候他怀疑广播站拟稿人严重主观唯心主义。不过令他费解的事情从来不会少，比如为什么自己会答应这般狗血八卦的采访，比如为什么主持人的父母给自己儿子起了个谐音如此不雅的名字。

    “本期节目我们的主角是当年无数女同学向往的对象、仕兰荣誉校友——楚子航学长！学长您好！”

    “....你好。”

    “今天咱们节目主题是放飞青春热情，我们可能会提出几个稍微私人些的问题，希望学长不要介意！学长你有女朋友么？有么有么？”

    楚学长对这跳脱的对话感到头大。所谓青春热情访谈想必和午夜八卦节目并无二致了罢，它被播出的唯一意义就是靠自己的捧场赚取收听；而这其中的“稍微私人些的问题”恐怕也是事先设计好有曝点的低俗问题了。他坐得笔直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缓缓地点了点下颌，意识到广播前的观众看不见动作复又低低地答了句“有”。叁笆即刻兴奋起来的表情让他想到了守夜人论坛新闻专区与芬格尔。

    “感谢您的坦诚！那么基础问题：你对对方的称呼、对方对你的称呼？”

    “夏弥、师兄。”

    “喔听起来像是个阳光开朗的好姑娘，大学泡的学妹么？学长审美不赖啊！对方的优点、缺点？”

    “很....”斟酌了一下形容词，“....可爱。没有缺点。”

    如果种族不同算缺陷的话。楚子航淡淡地想，并对叁笆明显的拍马不置可否，缄口不言他的夏弥是只团子，并非姑娘。

    “那么问题升级！Question 3：请描述一下‘第一次觉得对方可能是爱你的’场景？”

    第一次觉得夏弥可能是爱自己的？

    感情的概念在楚子航心里极为模糊，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从来不是他断定喜好的标准。如果硬要深究，....

    “大三的一个假期我们去游乐园，坐了摩天轮和过山车。”楚子航轻轻地答道，眼皮儿微阖。“她说摩天轮是约会圣地。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住医院，自病床上醒来看见的便是她的脸。”

    当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在她脸上，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上铺满一层温暖的光色。一瞬间楚子航有点恍惚。他不信神自然也不信天堂，但是凑到他面前的那张脸素净美好没有一丝瑕疵，就像是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

    或许那不是他第一次觉得她是爱自己的，而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爱她的。

    “好吧好吧，”叁笆耸了耸肩，对楚子航平平无奇的陈述感到失望。他确实不该抱有期待，因为询问对象是个苦行僧....苦行僧能把浪漫眉飞色舞地形容出来么？

    “第一次告白？”

    “我提出同居，她答应了。”

    “真是简单粗暴。....那夏弥主动给你的第一个吻，是在什么情况下呢。”

    楚子航打开钱夹，给主持人看里边的照片。那是在中国，秦岭淮河以南的一座三线小城难得的雪夜，相片清楚忠实地记下了男孩当时怔愣冷硬微显赧色的脸和女孩的吻。影相中爬满橙黄的灯光，落地窗背景外一片黑茫，仅有距离较近的几片雪片如因风而起的柳絮被清晰地留在了情境中。叁笆敬职地开始向观众形容这个场景，楚子航也总算得以安静片刻。夏弥喜欢摆弄相机，他从来不缺她的相片。离校执行实习任务的时候，接到派遣去做新生入学指导的时候....附带近期相片的信件纷纷飞进楚子航的信箱。

    他想，此番回卡塞尔自己便将正式进入执行部，恺撒也将心随意愿接诺诺完成环游世界的婚礼。路明非说毕业后学校生活就远了，学姐们该嫁人的嫁人该远遣的远遣....在年年岁岁中渐渐不再保留在校时的率直，一步步朝为人妇迈步。更妩媚确是好事，可谁不想在女孩变成女人前把她们圈进手心呢？楚子航突兀地意识到自己和夏弥认识久矣，即使人家不提，也不该过于耽误。

    曾经有个人只会开车，却希望别人喜欢那个只会开车的他。他满口烂话爱吃卤大肠常夹雪茄手上带烟熏的味道车上总是播放爱尔兰民歌，教育儿子说居家好男人钱包里永远夹着心爱女人的照片。他爱妻子儿子，卻留在记忆中的虚无的雨夜。如果楚子航像夏弥求婚了....妈妈一定会高兴，他也一样。

    “问题六：在一起后同对方做过的最疯狂的事？嗨嗨嗨，学长？”

    “在北京的一个地铁站，我们狠狠打了一架，双方都受了重伤。”

    “喔....确实足够疯狂。为什么那样生气？”

    “立场问题吧。”楚子航轻描淡写，不愿长谈。

    叁笆敏锐感觉到对方语句里的一丝波动。他也不多问，只转开话题。

    “对方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呢。”

    “她自己。”

    噢这个恩爱秀的。噢。

    “有结婚的打算么学长？希望的婚礼场景是？”

    “....我不清楚。”楚子航愣了一下，语气稍微有些僵。他从未对婚礼场地有过什么遐想，这在他眼里一直不是提上日常的问题。何况直到今天他才正式思考求婚与结婚....对此，楚子航完全没有经验。

    世界上每分钟都有成千上万场婚礼正在举行——宣读誓词、交换戒指、吻新娘、切蛋糕....基本上千篇一律。新娘穿着白纱长裙洋洋得意，高举戴着戒指的手对自己那些恨嫁的闺密们炫耀说“姐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剩女”，而新郎满脑子只是想着走完这漫长的过场赶快把娶到手的女人扒光....叁笆微笑，说“太平洋中央如何？北冰洋的冰山听起来也不错喔？好吧。接下来得谈一谈悲伤的事儿啦。”

    “如果对方先于你离世？”

    “当然是，”楚子航摘下墨镜，黑色瞳孔中央似乎骤然冒出金色的、仿若宣示王权般的光芒。

    整个广播站安静极了。收听者们耐心地等待最后一问的回答。

    “继续爱她。”